一個業餘社會學家的觀察報告,下,2014

愛爾蘭和西班牙

愛爾蘭曾是歐洲發展最落後的農業國家,《經濟學人》在 1988 年將愛爾蘭稱為「歐洲乞丐」。然而,自1990年代起,藉由加入歐盟及歐元區的助力,以及低稅率的成長模式,愛爾蘭經濟以驚人之勢快速崛起。愛爾蘭的人均所得在2007年高達6萬美元左右(1980年僅7400美元),高居歐盟第二名、全球第五名。

愛爾蘭的崛起來自1990年代之後致力投入科技業,因為其低廉勞工成本和稅率,讓愛爾蘭成為歐洲科技發展重鎮。但是2000年之後愛爾蘭產業大改變,重心從科技業轉往金融業和營建業,這兩個產業產生龐大的槓桿效應,在2008年金融風暴時泡沫破裂,這兩個產業產生嚴重資金缺口。

愛爾蘭政府只有兩個選項,其一是讓金融業倒閉,這樣會引起金融風暴,百姓在銀行的存款將會血本無歸;其二是借貸資金挹注銀行業,這樣子國家會出現債務風險,但是百姓存款可以被安全保障。

愛爾蘭政府選擇後者,導致國家財政陷入危機。

那些錢跑去哪裡了?炒房地產的富人拿走了。房地產並沒有那麼高的價值,因此房產泡沫化之後,消失的價值由銀行承擔,也就是後來由國家承受。

百姓一方面承受高房價,另一方面承受國家經濟衰退的苦果;富人則拿走全部利益。

這不是特例,因為西班牙的故事幾乎一模一樣。

美國

美國的故事也差不多,故事中唯一不同的是,美國可以自己印錢,愛爾蘭不行。美國印錢的結果是能源漲價,能源價格高漲讓貨幣沒升值的國家苦不堪言(還記得上篇的烏克蘭),也讓美國的對手俄國可以口袋飽飽在全世界和美國作對。

美國的錢也跑到富人和銀行家手中,一樣造成兩極化。但是美國不只如此,美國還有企業,像是軍火工業、種子公司和醫藥工業,這些企業控制了美國好幾個領域,企業在這些領域賺大錢,美國百姓則成為受害者。像是基因改造種子,明知這些食物還有風險,卻因為企業掌握政客、買通媒體,並且部分使用黑道,使得對百姓不利的法案一直通過。製藥企業則透過對教育機構的補助,讓學生學習如何用他們的藥品治療病患,確保藥品的長期依賴。

長期下來,企業富人更有錢,一般百姓,尤其窮人飽受其害。

失敗的民主,少數人綁架多數人

我不想再寫更多例子,根本寫不完。民主政治中只要控制少數選票,或是控制部分政治人物就可以控制所要的政策了。

例如台灣的山坡地問題。台灣年均降雨量2515mm,是全球前五名,但是缺水問題卻是全球前18名。關鍵在於山坡地濫墾和水庫淤積,導致降雨無法被山林和水庫保存。解決方案很簡單,讓山休養,放棄當年人定勝天的開墾,包含梨山、福壽山、清境農場、廬山…等。這樣做的話台灣百姓不會有感覺,但是依靠山坡地維生的群眾就會抗議,依賴山坡地維生的民眾只要集合選票就可以左右政策,因此,台灣的山坡地問題只會持續惡化,頂多保持原樣,很難回復。台灣多數人不依賴山坡地維生,卻必須因此忍受缺水,包含農夫、企業和百姓都必須付出代價。

愛爾蘭、西班牙、美國和台灣有什麼不同呢?答案是差不多,百姓都在一樣的民主困境裡。

服貿和反服貿

貿易幾乎是多數國家無法避免的事,尤其是台灣。貿易談判是一種攻防戰,我方要保護我們的弱勢產業,並且讓我們強勢產業可以走出去;對方也一樣。最終,總是有產業犧牲有產業獲利,政府必須為犧牲產業做補貼,使犧牲者可以存活。

因此,貿易談判的關鍵在這個談判是否符合多數人最大利益,是不是利多於弊。關鍵不在逐條審查,因為我們要每一條都有優勢,這個談判勢必會破裂。有些要退讓、有些要爭取,取捨之間才是貿易談判最難拿捏之處。(這次反服貿議題有提到這點嗎?抱歉,我沒注意。)

那麼貿易真正的問題是什麼?是從事貿易的企業可以賺錢,百姓卻可能因此失去工作,因為更多工作機會可能被更低薪的貿易夥伴人工取代(這些人不一定要到台灣)。因此,縮小貧富差距才是貿易的關鍵議題。看看台灣如何縮小貧富差距吧。

1991年促進產業升級條例

1998年兩稅合一降稅

1999年降低金融營業稅

2002年土地增值稅減半

2009年降低遺產稅與贈與稅

2010年降低營利事業所得稅

這些幾乎都對企業老闆和股東有利,唯獨基本薪資沒調漲多少,沒有屬於受薪階層的平等法條。這是因為多數百姓不會支配立法,支配立法的是少數有錢人。

反對貧富不均的稅法和相關法令是服貿要通過的附帶條件,否則就會落入先進國家全球化的陷阱。(這次反服貿議題有提到這點嗎?抱歉,我沒注意。)

政治的不確定性

1945年10月15日,國民黨軍隊在基隆港登陸,台灣民眾唱著歡迎歌,歌詞是「台灣今日慶昇平,仰首清天白日清,六百萬民同快樂,壺漿簞食表歡迎,哈哈!到處歡迎,哈哈!到處歡迎,六百萬民同快樂,壺醬簞食表歡迎。」,熱烈歡迎國軍進入台灣。二二八事件受難者家屬阮美姝回憶父親阮朝日當時興奮的情景:「我父親八月十五日竟然用跳回來,人還沒進門就聽到他的聲音,大聲說我們回歸中國了,我們要做中國人了,不再做日本人!」當時的台灣日日新報等媒體上,均有大量商家行號刊登歡慶台灣光復的廣告。街上鑼鼓喧天,鞭炮聲不斷,戶戶張燈結綵,雖然地方上有若干民眾報復日本人的小騷動,但整個局勢都處於平靜而穩定,並等待國民政府到來。

沒想到台灣民眾迎來的卻是一群豺狼虎豹,給予台灣人野蠻血腥的統治。

1949年中國內戰到了尾聲,,一邊是貪汙、騷擾百姓、印錢過度導致財政崩潰、軍隊腐敗導致屢戰屢敗、鎮壓學生、暗殺反對人士、消滅異己的極權腐敗政治家蔣介石,另一邊是清廉愛民、軍隊軍紀良好、容納不同聲音、支持廣大佃農的革命家毛澤東;中國百姓選擇了後者,相信從此可以有好日子,也因為百姓的支持,清廉的革命家戰勝腐敗集權的法西斯。30年後的1980年代,被法西斯統治的過著富足的日子,被革命家統治的卻水深火熱。

1990年台灣終於脫離極權統治,廢止臨時條款,總統直選,擁有真正的民主。之後到今天卻是貧富差距擴大、社會嚴重不公、環境嚴重破壞,處處存在少數人利益傷害多數人權利的事情。

社會學家該如何評論這樣的事情呢?

社會運動

我永遠支持社會運動,因為社會運動代表人民還可以發出聲音來反抗不公不義之事。因此,我支持這次的學運。至於學運的目的是什麼,我倒是不予置評,因為身為一個熟讀歷史的業餘社會學家,我實在無法在當下判定什麼是對的。

在〈一個業餘社會學家的觀察報告,下,2014〉中有 2 則留言

    • 我想表達的只是觀察心得,全世界許多地方都陷入民主困境之中。
      至於服貿,並非本文重點。我對服貿有兩點看法,其一,反服貿的主題完全走錯方向,該反對的是服貿帶來的貧富不均,但是這些造成貧富不均的稅制卻沒人出面反對。其二,不用擔心中國,那是政治不確定的一個事件,重要的是,我們該如何對應,而非逢中必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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