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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形記，卡夫卡

1915年卡夫卡發表｢變形記｣，這是一本讓人極不愉快的中篇小說。主人翁格里高爾·薩姆沙一天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一隻蟲，本來格里高爾·薩姆沙士家裡的經濟支柱，等到他變成蟲之後當然無法工作，家人必須外出工作，就無法照顧他了。格里高爾·薩姆沙變成的蟲造成家人越來越多的困擾，最後蟲死了，大家興高采烈的鬆了一口氣。

情事，安東尼奧尼

｢情事｣是安東尼奧尼1960年的電影，克勞迪亞（Claudia）和安娜（Anna）是好朋友，有一天他們倆個和安娜的男朋友桑德洛等人一起搭遊艇到一個很小的小島玩。準備返航時安娜卻消失了，大家開始找尋安娜。幾天之後克勞迪亞和桑德落在一起尋找安娜時產生情愫，她開始希望安娜不要被回來…..。

你，真實存在別人心中嗎？

當你真實變成一條蟲，或是你失蹤時，真的有人在意你嗎？或是你周遭的人，在面對忙碌的生存工作之餘，還能有多少心思在你身上？

這可由不得你，甚至也由不得他們。只有關於你的記憶在他們心中夠多，而且好的記憶多於壞記憶，而且他們有強烈的感動能力時，他們才會真正想念你。

當然，社會道德規範我們要對親人朋友的死亡感到悲傷，因此，卡謬在1942年發表｢局外人｣(台灣譯名：異鄉人)時，才會引發莫大的爭議。要人們忠於自己的感受，而非道德感。台灣為了遵守親人死亡時要感到悲哀這個道德觀，所以產生孝女白琴或是五子哭墓這種職業，在喪家其實無法感受悲哀時幫喪家代哭。

星空中的玫瑰花

當我還是孩子的時候就讀過聖修伯里的｢小王子｣，對小王子而言，星空之所以有意義是因為星空中有一個星球上面有一朵嬌嫩的玫瑰花，如果玫瑰花消失了，星空就只是星空。

重慶，是抗戰時的首都，有朝天門，有一個死了兩千人的防空洞，有獨特的天際線；如果有朋友問我最喜歡中國哪一個城市，我會回答，重慶和青島，我鍾愛青島有其他因緣，鍾愛重慶則是因為有滕偉在那裏。

巴爾札克與小裁縫

有一天聽滕偉說在文革時他也曾經是紅衛兵，我就寄了｢巴爾札克與小裁縫｣的影片給他，這是描述兩個知識青年下鄉遇到一個小裁縫的故事。等到我再到重慶，滕偉跟我說，他和老婆兩個人看得抱頭痛哭，因為，電影中有很多重慶土話，而且他和老婆就是在中學時期知識青年下鄉時認識的，而他的行李中就放著一把小提琴。

滕偉走的第二天早上，滕大嫂說，我想，他只是去比較遠的地方出差，很快就會回來了；他們倆個已經認識50年了，不知道如何過沒有對方的日子。

亞丁

有一天滕偉問我，志輝，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我說，亞丁；滕偉很驚訝的問，亞丁在哪裡？之後的一天滕偉給我電話，我們去亞丁吧，我都安排好了。

我從台灣飛重慶，走出機場看到一台 Pajaro ，我問，滕大哥，你不是開奧迪A8，怎麼有這台車。滕偉說，到亞丁必須開四輪驅動的車，所以就買一台 Pajaro 比較適合。我們從重慶出發，一直開一直開，開過飄雪的高原，有時好幾個小時不曾見到其他車子，有時被氂牛擋住去路，我都以為要開到天之涯了，最後才到亞丁。

就這樣，為了一句話，買了一台新車，花了十幾天，開了幾千公里的路，才抵達被譽為最後的香格里拉的亞丁，之後再從亞丁繞雲南回重慶。

只有滕偉會為朋友做這種事。

真實的朋友

滕偉和我沒有任何商業關係，就是朋友而已。滕偉自己有一個工廠，但是他會為我們放下工廠的所有事情，花十幾天陪我們開車旅行。

最後，我們一起走遍中國大西南，到過許多只曾在歷史和地理課本出現的地方。路上滕偉會料理所有的事情，我們什麼都不用管。每天在不同城鎮停下來，我們就會在旅店大堂等滕偉，他會料理一切，然後說，好，一切搞定了，大家休息或是大家出發吧。

每天晚上我們一起喝茶、抽雪茄，天南地北的聊，彼此間沒有任何事情，就是彼此而已。滕偉說，他之所以做這些，是因為人生中莫大的快樂就是和朋友們一起，如此而已！

一個人的城市

2014年秋天，滕偉在健康檢查時發現自己得了膽癌，他沒讓我們知道，直到2015年3月汪董才告訴我。我趕緊安排時間飛去重慶，沒想到已經來不及，在我抵達前的幾小時，滕偉過世了。

下飛機時聽到這消息，重慶就再也不是原來的重慶了。

當我們失去了關於一座城市的感情，我們就失去了這座城市；重慶，是滕偉一個人的城市。就像在繁星中，如果失去了小王子的玫瑰花，繁星就不再是繁星了。

滕偉不是卡夫卡的蟲，不是情事裡的安娜，滕偉真實存在我心中，直到我死去，都還會想在諸多靈魂裡找尋他。

我在靈堂前不知所措的掉眼淚；以前到靈堂公祭，失去的往往只是電話號碼簿裡的一個名字；這次，失去的卻是人生的一部份，珍貴的一部份。

或許，既然我們還活著，就該多花一些時間去珍惜人生中其他寶貴的情誼；這是滕偉最後教我的事情。

從靈堂要離開到機場時；我心中想著，滕偉是否會出現在門口說，志輝，一切搞定了，我們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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