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和藝術電影是一堆奇怪的東西,在台灣人的眼中,這些很難懂;像是之前討論過的「巴黎最後探戈」,或是希臘導演安哲羅普洛斯、義大利的安東尼奧尼、費里尼、瑞典的柏格曼、法國的高達、德國的溫德斯、荷索,這些人的電影都難懂到爆了。文學則像是德國的徐四金、法國的卡謬、捷克的卡夫卡,也都不容易理解。
文學和藝術電影被誤解是正常的事情;在台灣,很少看到有人可以正確解讀大師的電影,即使大學影劇系教授或專業影評人亦然。
像是一個知名影評人就曾經對吉姆賈木許的「天堂陌影」完全看走眼;或是以前波蘭電影「甜蜜電影」,連影劇系的系主任都投降,完全無法解讀。
如何解讀文學和藝術電影呢?
首先,必須從書名或是片名找線索,例如「他人的生活」,顯然在討論我們應該如何看待別人的生活;又例如「聖徒與士兵」,一聽就知道在探討士兵和聖徒之間的矛盾與共存;又例如「天堂裡的陌生人」,肯定要會和陌生人這個主題有關。不過對片名要格外小心,因為台灣片商習慣將翻譯片名誤導。
書名或是電影片名會有第一個線索。
然後開始從電影和書的內容找尋線索;每一本文學作品和藝術電影都有想要表達的主題,導演和作者一定有初始構想,這個初始構想一般而言是導演思索已久,想要表達的想法或是想要探索的議題。
每一個導演和作者的想法常常有連貫性,例如德國導演溫德斯、荷索,或是義大利的費里尼、安東尼奧尼,他們不斷延續探索的主題;我們觀賞他們多年的不同作品,有機會看到作品主題的連貫性。
導演和作者會用大量的篇幅和線索去解釋他們想要探索的主題,因此,想要解讀一部電影或是文學必須將書中所有的線索連結起來。
一般而言,文學作品還會穿插比較沒有連結的橋段,藝術電影幾乎不會;因為電影成本較高,導演會運用每一吋底片來闡述他所關注的議題。
最後就是總整理了,把片名、導演可能探索的議題,以及電影中的所有片段連結起來,一部電影的解讀就完成了。文學也是如此。
藝術電影和文學的解讀不太會錯,當你解讀錯誤,就無法將所有線索聯結起來;只要你連結了所有線索,答案就是那個了。
有另一種文學和電影比較容易理解,就是描述情緒,而非探討議題或是表達主題的電影。
觀賞這種文學作品和藝術電影只要用心看,讓作品去引領你的情緒就可以了。像是侯孝賢的「戀戀風塵」、張藝謀的「大紅燈籠高高掛」、小津安二郎的「東京物語」;文學作品像是「追風箏的孩子」、「憤怒的葡萄」都是此類作品。
這兩類以外的就是商業電影和商業小說了。
那麼,為什麼大家總是看不懂文學和藝術電影呢?
我認識很多永遠看不懂的人,以下是我的看法總結。
第一,台灣對藝術作品有一種不信任的看法,有些人認為藝術是無病呻吟,或是包裝色情的糖衣;因此,許多人根本不想去探索這些作品。
第二,有很多人認為藝術沒有標準答案,每個人都可以發表自己的看法;我看過許多人將諷刺社會的辛辣作品「夏先生的故事」,解讀成溫馨小品;將反戰作品「畫中畫」,解讀成和樂農村的景象;將柏格曼的「野草莓」解釋成公公和媳婦的關係;這些人會大言不慚的說,每個人都可以對藝術作品有不同的解讀。
問題是,導演有想要和你共同探討的主題,你沒看到主題,卻從電影的片段抽取一小段,做全面曲解。所謂不同解讀的意思是,先看懂,再發表你是否同意這個觀點,或是有不同想法。例如,你知道「巴黎最後探戈」在探討人的規範、制式生活,你可以不同意這個觀點;但是如果你以為「巴黎最後探戈」是探討婚前恐懼的電影,那就實在有夠遺憾了。
如果你解讀錯誤,就會有許多線索掉在地上無法連結,這時你要承認「看不懂」!
台灣人喜歡胡亂表達自己對電影的看法,卻不想知道導演想要講什麼。
第三,多數台灣人把文學和藝術電影看成休閒,而解讀文學和藝術電影必須花費很多精神去將線索拼湊成作者和導演的主題,誰要在休閒的事情上,花費這麼多心力去解讀呢?
第四,這才是關鍵因素,台灣有多少人重視這些作者和導演重視的議題呢?如果你平常根本不重視這些存在哲學的議題、行為自主性的議題等,當然看不懂這些電影。
甚至即使聽到解釋了,還只是回答「嗯嗯,知道了」。因為平常根本不在意這些事情,平常在意的是美食、工作、感情,所以聽到這些導演的長篇大論,只會覺得「聽到了」,其他完全冷感。
也就是即使聽到正確的解讀,也無法活化神經元;所以,有聽卻沒感覺。
因此,想要正確解讀文學和藝術電影最難的障礙就形成了,也就是讀者和觀眾平常就要有「思索這些議題的習慣」,這樣才能對這些作品有感覺;而台灣,實在很少人平常會這麼閒,去思索這些瘋狂的大道理;想賺錢比較重要。
不過,這不是台灣特有現象,大陸十幾億同胞,也沒幾個對這些事情有興趣。
結論是,只有很閒、很無聊、很莫名其妙,如我輩者,會去解讀文學和藝術電影裡的意義。